历史以及相互模仿的双重作用
人类与动物相似,有着模仿的天性。对他而言,模仿是一种必需,因为模仿总是如此简单。正是这种需求,使得那个被我们称为时尚的东西,有着惊人的影响力。只要涉及见解、观念、文艺活动,甚或只是服装,有多少人敢于摆脱它的权威?它不是靠论据,而是靠榜样来领导群体。在每个时代都有一小部分个性鲜明的人做出表率之举,无意识的大众则纷纷模仿。不过,这些有个性的人也不能太过脱离公认的观念。否则,模仿他们将变得过于困难,而他们的影响力也就无从谈起了。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过分超前于自己时代的人往往对时代产生不了什么影响。间隔太过巨大。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欧洲人尽管在文明上有着诸多优势,对东方民族却产生不了多少影响,因为他们之间的差异太大了。历史以及相互模仿的双重作用,最终会使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时代的所有人变得非常相似,尽管他们当中有一些似乎最有能力逃脱影响的人,比如哲学家、学者和文人,但他们的思想和风格还是散发着相似的气息,让人立刻就能辨识出他们所处的时代。面对一个个体,我们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的交谈,就足以全面了解他的阅读、他的日常爱好,以及他所生活的环境。[40]传染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不仅能将一些观点强加于个人,还能将某些感受方式强加于他们。是传染的力量使一些作品(例如《唐豪塞》[41])在某个时期遭到蔑视,而在几年之后,同样是因为传染的力量,这些作品又被曾经大力贬低它们的人交口称赞。群体的观点和信仰得到传播,从来不是依靠推理的作用,而往往是通过传染的机制来实现的。是在小酒馆里,通过断言、重复和传染,建立起了当今工人阶级的理念;而群体的信仰在任何时代里也都是这样创建的。勒南[42]就曾不失公允地将基督教早期的创立者比作在一个个小酒馆中传播社会主义思想的工人;;而伏尔泰也注意到基督教在一百多年里,只有最下层的贱民才会拥护它;。与我刚才提及的例子相似,传染机制在下层民众中发挥作用后,也会扩散到社会上层。我们看到,今日的社会主义学说就是这样的情况,它正在被人们接受,而这些人注定将成为首批牺牲品。传染的机制是如此强大,在它的作用下,个人利益都消失了。这也是为什么所有流行于民众的观念最终都会在社会的最上层强势扎根,尽管获胜的这个观念,其荒谬性是多么显而易见。这里存在一种下层社会对上层社会的反作用力,这种力量相当奇怪,一般来说,群体的信仰总是或多或少地来自于一些更高深的观念,而这些观念往往在其诞生的社会环境中并没有什么影响力。群体领袖被这种更高深的观念征服之后,将它据为己有,加以改造,创立一个宗派,赋予其新面貌,然后在群体当中传播,这个观念也就在这样的过程中逐渐面目全非。成为大众的真理后,它又以某种方式回到自己的发源地,对一个民族的上层产生影响。虽然从长远来说,是智识在引领着世界,但它的效力太过间接。当哲学家的思想通过我刚才所描述的机制终于凯旋于世时,创造这些观念的哲人们早已化为尘土。3.名望通过断言、重复和传染,着力赋予所传播的观念以巨大威力,这将使这些观念最终获得一种叫作名望;的神秘力量。所有统治世界者,或观念或人,尤以这种不可抵抗之力使人敬服,这力量被称为名望;。我们都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但由于它被使用的方式各异,很难准确将其定义。名望可能包含的一些感情,可能是赞赏,也可能是畏惧,这些感情有时候是它的基础,但它也完全可以不需要它们而存在。最大的名望属于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我们无需再惧怕的人,比如亚历山大、恺撒、穆罕默德和佛祖。另一方面,有一些人物或传说是我们不喜欢的,比如印度地下庙宇里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神灵,可在我们眼中,它们也具有巨大的名望。名望其实是某个人、某件作品或某个观念施加于我们头脑的支配力。这种支配力麻痹了我们所有的批判能力,让我们的脑子里充满惊奇和敬畏。这种情感,就像其他所有的情感一样难以解释,但它与魅惑的作用是一样的。名望是一切支配力的最强大因素。缺了它,无论神明、国王还是女人,都一筹莫展。我们可以将不同类型的名望归纳为两大类:获取的名望与自身的名望。获取的名望指的是姓氏、财富、声誉所赋予的名望。它不依靠自身名望就能存在。相反,自身的名望纯粹为个人所特有,它可以与声誉、荣耀、财富共存,或者因它们而被强化,但它也完全可以独立于它们而存在。获取的名望,或叫人为的名望,是更为普遍的。只要一个人占据一定的位置、拥有一定的财富,并被授予一定的头衔,他就具有名望,不管他自身是多么没有价值。穿着军装的士兵、身披法袍的法官就总能令人敬畏。帕斯卡尔曾非常确切地指出过法袍和假发对于法官的必要性。没了这些东西,他们起码损失四分之三的权威。最不羁的社会主义者,亲眼见到王公爵爷时也会有所触动;有了这样的头衔,无论是巧取还是豪夺都变得容易许多。[43]以上我所提到的名望是由人来体现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名望则体现在观点、文学或艺术作品等事物中。它们往往都是依靠长年累月的重复积累。历史,尤其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