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一部分公共权力落在他们手中之时
现在,我将依次针对我们能在大多数群体中观察到的不同特点来进行讨论。1.群体的冲动、易变和急躁在研究群体的基本特点时,我们就曾说过,群体几乎完全是受无意识动机支配的。影响他们行为的往往是脊髓神经,而不是大脑。在这一点上,群体与原始人非常相似。他们的行为本身可能是完美的,但这些行为并不是由大脑所支配,而是个人随着刺激做出的反应。群体受到一切外部刺激因素的摆布,并由此反应出不断的变化。因此,群体是各种冲动的奴隶。孤立的个体也会像群体中的个体那样受到同样的刺激,但由于大脑会告诉他冲动的危害,所以他不会任由其摆布。用心理学语言来表述的话,我们可以说:孤立的个体具有控制自身反应行为的能力,而群体则不具备。各种各样的冲动支配着群体,根据刺激的不同,或慷慨或残忍,或英勇或懦弱,但总是如此不可阻挡,以至于个人的利益甚至生命的利益本身,都无法支配它们。刺激群体的因素千差万别,但群体始终对它们唯命是从,其结果就是:群体是极度多变的;也正是因此,我们看到群体会在转瞬之间从最血腥的残暴转变为最纯粹的宽容或英勇。群体极为容易变成刽子手,但也同样也极为容易成为殉道者。为了信仰的胜利,群体从来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关于这一点,不必回到英雄主义的年代就可以看到群体的英勇表现。在暴乱中,群体从来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就在不久前,一位突然名声大噪的将军[11],轻而易举就能让上万人随时准备为他的事业献出生命,只待他一声令下。群体从不深思熟虑。他们的情感可以从一个极端跨越到另一个极端,但他们始终都受着当下刺激因素的影响。他们就像被暴风扬起的叶片,四方飞散,然后重新落回地面。接下来,我们在研究某些革命群体时,将列举一些体现他们情感多变的例子。群体的这种易变性使他们不受控制,尤其是当一部分公共权力落在他们手中之时。一旦日常生活中的应尽之务不再构成一种看不见的调节器,民主政治也就没有了延续下去的可能。不过,群体尽管有狂热的追求,但不会持续多久。他们没有能力拥有持久的愿望,正如同他们没有能力拥有持久的思考。群体不只是冲动和易变。他们不承认横亘在欲望与实现欲望之间的任何障碍,因为他们的数量之众,令他们觉得自己拥有无可抵挡的力量。对于一个群体中的个人而言,不可能的概念消失了。孤立的个人很清楚自己不会单枪匹马地去火烧宫殿、抢劫商店,而且即便他想这样做,他也会很容易抵制住这种诱惑。而当他成为群体中的一员时,他会意识到人数所赋予他的力量,只要激发他烧杀劫掠的念头,他立刻就会屈从于这样的诱惑。意料之外的障碍都会被疯狂所粉碎。如果狂热是人类机体的一种固有属性,那么我们可以说,欲望受阻的群体所表现出的正常状态,就是狂热。在群体的急躁、冲动、易变,以及所有我们将要研究的大众情感当中,都有种族的基本特质在发挥作用,它们构成了我们所有情感产生的基石。也许,所有的群体都是急躁而冲动的,但程度却大不相同。比如,一个拉丁群体和一个盎格鲁撒克逊群体之间,就有着巨大的差别。最近发生的历史事件就在这一点上提供了生动的案例。1870年,一份简单的电报(伪称一名大使受到了侮辱)被公之于众,结果触犯众怒,导致一场可怕的战争立即爆发[12]。几年以后,又是一份电文(关于法军在谅山的一场无关紧要的失败),再次激起民众的怒火,政府因此在瞬间垮台。与此同时,英国在远征喀土穆时遭到的严重挫败,却只在国内引起轻微的情绪,没有任何一个大臣遭到解职。群体大多具有女性气质,但最具女性气质的还要数拉丁群体。但凡依赖他们的人,都能攀得又快又高,但同时也时刻处在悬崖峭壁的边缘,总有一天会跌入深渊。2.群体的易受暗示和轻信我们在定义群体时说过,群体的普遍特征之一就是极易受到暗示,我们也曾指出,在所有的人类聚集处,暗示作用是多么具有传染性;这种现象解释了为什么群体的情感会急速转向某一固定方向。假如群体是中立的,那么它往往处在一种观望状态中,所以它非常容易受到暗示。第一个突然形成的暗示,会立刻通过传染作用占据所有人的大脑,而情感倾向也旋即建立。在所有受到暗示的人群中,占领了他们头脑的那个念头,将会转变为行动。不管是放火烧宫殿的行动,还是自我牺牲的行动,群体都在所不辞。一切都取决于刺激因素的性质,而不再像孤立的个人那样,取决于受暗示的行为和所有理由之间的关系,后者可能与这一行为的实现是对立的。于是,群体总是游荡在无意识的边缘,极易接受任何的暗示,表现出不受理性左右的生物所特有的强烈情感,完全不具备批判能力,除了极度轻信,其他什么也不会。对群体而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记住这一点,就能理解为什么那些最荒谬的传说和故事会那么容易地被编造和传播开来。[13]之所以会产生在群体中轻易流传的传说,并不仅仅因为群体极端轻信,还因为事件在人群的想象当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形。被群体目睹的最简单的一件事,立即就会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群体是靠形象思考的?